前言
年10月18日，是宝成铁路历史上黑暗的一天。下午3时15分，由司机姚某驾驶的从宝鸡前往成都的6G77号电力机车，挂载次货车经过宝成铁路白水江封家坝路段隧道时，发生油罐车重大爆炸起火事故，造成铁路职工34人当场死亡，另还有扒乘火车的41位群众死亡，受伤14人，导致宝成铁路中断运输小时15分。
图：宝成铁路隧道起火（示意图）
时至今日，在40多年前亲眼目睹爆炸现场的施工话务员古天贵师傅，一提起这起75人死亡的重大铁路事故，这位耄耋老人就不禁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实在是太惨了，那可是近数百条人命啊！在当时的情况下，留在隧道内的人根本没有生还的希望……”
司机超速通过隧道施工地段，油罐车骤然爆炸起火
年10月18日，位于白水江封家坝路段的铁路施工队正在隧道内进行紧张的铁路修补工作。按照安全事故防范规章制度，负责话务工作的古天贵陪同南侧防护员张友余站在隧道的南侧，还有另一位防护员站在隧道北侧以保障施工队安全。在距离隧道两公里的地方，他们竖起了“前方施工，减速20公里”的指示牌，又在距离施工地点米的地方立起了另一块“施工地段，减速5公里”的提示牌（树立两块警示牌是因为火车减速惯性过大，让司机提前减速），以保证列车能够以15公里左右的缓速通过施工地段的铁路。
图：宝成铁路员工合影照
下午3点左右，古天贵接到了白水江车站的调度“一辆6G77号电力机车，挂载次火车将在五分钟之后通过白水江车站。”随后，古天贵又接到一个“一位地方老乡生了重病，需要医院，车站请示西安行车调度室，调度室要求次列车在白水江车站停车2分钟之后通过。”
图：正在检查铁路的铁路工人们
得知即将有列车通过的消息，古田贵立刻通知了站在他身边的南侧防护员张友余。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信号，使用高音喇叭三次向隧道内的工友同志们发动停工避险信号，得知消息的施工队伍也用高音喇叭进行回复。
图：正在施工的铁路工人们
大约8分钟之后，次载货列车从白水江驶来，首先穿过了附近的隧道。这辆货车运输的主要货物除了铝材、硫棉砂、石膏等工业材料之外，在4到13号货车之间还挂载了数节油罐车，装载着总重吨的柴油、汽油以及其他机用油。更为令人感到揪心的是，列车上除了数十名工作人员之外，还有数十位为了节省路费，扒乘火车的外地群众，他们分散在各个货车车厢之中，有的坐在车顶，有的藏在载货列车的缝隙期间，准备前往成都探亲。
图：宝成铁路旧照
列车驶出隧道之后，位于北侧的列车防护员发现火车没有按照指示牌减速，心中焦急万分，因此此时隧道内正在施工，工友们还未能及时撤离，因此北头防护员拿起高音喇叭不停呼喊让工友们停工避险，但他随后的话音却被呼啸而过的列车行驶的声音所淹没了。于是，北侧防护员急忙拿起对讲机向南侧防护员张余友报告情况。
图：6G型机车的司机室
此时，列车车头已经即将驶出隧道，张余友发现列车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于是急忙挥动手里的黄旗示意列车司机减速慢行，但列车司机依然没有减速。张余友见状，放下黄旗拿起了红旗奋力挥动——这是最高危险信号的表示。这时驾驶机车的姚某才猛然反应过来，拉动了急刹车，可由于火车惯性大，此时减速早已经来不及了。
尽管此时机车带着一号车厢已经越过了号隧道，但列车真正的承重车厢此时才刚刚通过施工地段。由于当天铁路施工队第一遍对铁轨的捣鼓作业只完成了三分之二，再加上施工路段的铁道泥土较为松软，导致次列车的2号车厢在高速通过施工地段时发生脱轨。2号货车脱轨的地点是一个弯曲的弧形轨道，这就造成了后续3——13号列车相继脱轨倾覆，停车之后，隧道之中的列车相互撞击颠覆，11号汽油车被撞破，撞击还损坏了隧道内的电车接触网，在电火花遇到汽油蒸汽的时候，一场悲剧便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图：宝成铁路油罐车爆炸起火（示意图）
随着隧道之内的接连几声巨响，顿时数米长的火焰伴随着浓烟喷射而出，汽油爆燃引起的冲击波将侥幸没有被波及的列车机车头以及1号、2号货车向南猛然推送而出，冲向不远处的号隧道，喷射而出的汽油引燃了山上的林木，甚至还流入了附近嘉陵江江面，形成了一片壮烈的火海。
事故发生时，古天贵和张友余正在南侧洞口拦截火车，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当场把两人掀翻在地，古天贵的头部不幸被崩落的山石砸中，流血不止。当他们醒来之后，发现原本站在隧道洞口和他们聊天的北京小伙张联合已经不见了踪影，洞穴产生的灼热气浪已经覆盖了整个隧道的入口处。
图：6G77号牵引的次货物列车
刚刚还在自己身边谈笑风生的小伙子，下一瞬间却已经阴阳永隔，古天贵和张有才不禁高声惊呼道：“小张去哪里了？”这时他们才想起，在隧道内的还有民工数十人。由于受伤较重，古天贵随后近乎昏迷，在朦胧之中，只是隐隐约约看到张友余在自己的身边哭喊道：“天哪，天哪……”如此惨烈的事故，在两人的心中留下了惨烈的印象，即使多年之后也未能抹除。随后，两人以及周围的受伤员工被轨道医院进行紧急救治。
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地方部队随同民兵立刻奔赴现场
隧道重大爆炸起火事故发生之后，党中央国务院对事故非常重视，陕西省省委派出西安铁路局副局长马希圣以及陕西省军区副司令员张涛亲自前往事故现场组织救援工作。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宝鸡公安第三消防中队跟随21军防化连首先前往现场，随后位于事故现场最近的封家坝大队民兵连88人在民兵连连长封清和、民兵营教导员杨茂兴的带领之下参加了这次抢险救灾行动，其中有几位民兵在这次抢险行动之中不幸受伤。
图：事故发生地点的附近水域
据当时负责家属善后工作的白水江养路工区职工王宝生回忆道：18号中午，他前往白水江工区上班，下午就发生了隧道油罐车爆炸事故。事故发生之后，工区党委书记吴兴隆立刻组织工区内的党团员前往事故现场进行救援行动。到达现场之后，隧道内的火势猛烈，得知其中还有数十人之后，大家立刻组织敢死队想要冲入隧道之中救人，但连续三次都未能成功。
就在这时，军区部队首长和铁路局领导来到了现场，命令大家暂缓救援洞内人员，撤离到安全地带，因为从现场形势分析，被烈火灼烧的隧道随时有可能发生塌方，而且洞内人员生还几率几乎为零，为了避免救援人员再次出现二次伤亡，大家只能放弃直接冲入洞内救人的想法。
图：隧道（封家坝一号）隧道现照
随后，军区防化部队组织官兵和地方民兵就地装填沙袋，准备将隧道两段的洞口封堵，以窒息的方式扑灭隧道内大火。从救援第三天早上开始，隧道南北两侧的救援人员就开始使用沙袋围堵洞口，但过程极为艰难。
由于隧道内火势太大，通常情况下救援队伍都无法靠近隧道两段十米之内的地方，因此需要消防车用水枪压制洞口火苗。但问题在于，当时的消防车从嘉陵江抽水时，由于抽水管道经常出现故障，与车体衔接不良，导致经常造成消防车无法及时压制火苗，导致上午堵塞洞口时，每次堵到一半就会被隧道之内的猛烈气浪冲开。
无奈之下，大家只能暂且退下，等待下午更多消防水车的支援。下午时分，眼看两端洞口即将封堵成功，忽然沙袋顶部发生坍塌事件，幸好当时沙袋是向外倒塌，导致救援人员没有被带入洞口之内，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随后地方部队调查失败原因，原来是因为预先铺设在沙袋底部的枕木，由于消防车水源降温不力，被火烧塌所造成的。
图：参与抢险的地方部队与民兵们（示意图）
尽管历次遭遇挫折与失败，现场的救援气氛却依然热情高涨，大家继续将被气浪冲走的沙袋重新捡回来重新堆砌，而现场的高音喇叭也响彻着这样的口号：
“谁英雄，谁好汉？抢险现场比比看。”
“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战斗精神！”
“不怕流血流汗，争取早日打通宝成铁路！”
经过地方部队和民兵们的艰苦奋战，隧道南侧和北侧洞口终于被严密封闭，这次爆炸事故导致宝成铁路中断运行16天，而隧道的封堵也意味着这场事故之中，凡是爆炸瞬间在隧道内工作或者在洞口不幸被卷入的民工及铁路职工，以及位于3至13节货车内外，为了省车票钱私自扒乘货车的地方群众们，都难逃一劫……
隧道明火熄灭后的善后工作
由于散落在隧道之中的可燃物重量较大，在等待了大约14天之后，隧道内的明火才因为缺乏氧气渐渐熄灭。经过技术部门鉴定火焰已经熄灭之后，21军防化团打开被封堵的隧道口，进入隧道内部查看情况，并且进行通风消毒工作。此时隧道内原本货车上装载的吨燃油已经基本烧尽，少数未被引燃的货车燃油也早已变质，除此之外还有50吨铝、7个变换炉、吨石膏以及吨硫棉砂被大火焚毁，隧道拱顶表面也因为烈火的炙烤而全部脱落。
图：爆炸之后被炸毁的油罐车（示意图）
除此之外，铁道设施的损毁也非常严重，次货车其中的13辆货车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事故造成4至13号车厢罐体脱线颠覆，货车车厢大破8辆，小破4辆，电力机车小破1台；号隧道内部的米钢轨、根枕木以及米电力机车接触网、米通信电缆全部被烧毁，直接经济损失达到了万余元人民币左右。
地方防化部队处理完毕之后，凤州工务段保卫股股长王洐柱召集王宝生等10余人，拿着黑塑料袋组成遗骨收集队，进入隧道之中收集死难者的遗骸。由于隧道内部强大的爆炸冲击力，原本在隧道两侧的避车洞之中所聚集的遇难人员的骸骨被冲击波炸得到处都是，他们每人都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唯一值得遇难者家属怀念的物品清理出来，然后用黑色袋子扛出洞外，在指定地点摆好。
在爆炸现场清理现场，王宝生等人在一片骸骨之中发现了一串已经被高温烧化的钥匙，经过仔细回忆，大家想起这应该是白水江区职工李文玉，在当时他负责管理工区的库房，身上总是挂着一大串钥匙。这次铁路职工死难的34人之中，除了4名同志（李文玉、薛保全、张维东、张联合）是白水江区的铁路职工之外，还有30位是来自陕西省扶风县南阳公社的农民工人（当时也被称之为经济建设副队）。
图：遍地狼藉的隧道内部（示意图）
在事故发生16天之后，宝成铁路终于恢复通车，但这起事故的善后工作却远还没有结束。为了处理善后事宜，宝鸡铁路局成立了善后工作组，王宝生跟随工作组前往陕西扶风县南阳社旗安抚家属情绪和处理赔偿问题。遇难者家属们听闻这一噩耗，都纷纷痛不欲生，很多人想要前往事故发生地点一看究竟，在家属的要求下，王宝生将家属带到了白水江附近，负责安排家属们的食宿问题。
一天，王宝生正在白水江工区团支部办公室写资料，忽然区书记带着20多位遇难者家属来了，要求他带着家属前往事故发生现场看一看。接到命令之后，王宝生来到工区外面之后，王宝生组织家属们秩序井然地排好队，沿着铁路线向隧道走去。在当时的条件下，宝成铁路已经通车，而前往隧道要需要先后穿过3个隧道，并且途中最长的封家坝隧道长约多米，要是活动组织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酿成另外一起悲剧。
不过在到达现场之前，在王宝生等3人的安排之下，遇难者家属的情绪都十分稳定，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到达事故现场之后，遇难者家属们的情绪就开始激动起来。在事故遇难者遗骸出现最多的避险洞之中，家属们纷纷哭天喊地，悲痛不已，渐渐地哭声也从小到大，响彻整个隧道之中，有些情绪激动的家属甚至一度想要冲到铁道之上。由于王宝生等铁路职工只有3人，因此遇难参观现场一度出现混乱局面。
图：白水江车站隧道附近近景
在这种情况之下，身穿劝慰服的王宝生3人只能耐心对家属进行逐个劝说，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努力之后，遇难者家属的情绪才被一一平复下来，很不情愿的跟着王宝生等人离开了事故现场。但返回的时候，王宝生又犯了难，怎样才能将这么多家属平安护送回去呢？要知道现在宝成铁路已经通车，尽管经过安抚之后的家属们情绪很稳定，但谁知会不会出现什么难以处理的意外情况呢？
就在王宝生非常为难的时候，陕西铁路局宝鸡分局的人事科长张善宝正在铁路沿线陪同分局工会主席王龙检查安全工作，途中正好碰到了王宝生。王宝生急中生智，急忙将遇到的困难情况向王龙做了汇报，并且建议他向白水江车站反映情况，派轨道车将大家接回车站，以确保农民工家属的生命安全。在宝鸡铁路局的安排下，遇难者家属们终于平安回到了白水江工区。
铁路爆炸事故的功与过：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事故发生之后，当地警方也赶往现场进行了技术鉴定工作。经事故检测，列车司机姚某在驾驶6G77号电力机车通过施工工地时，列车在4分钟之内走过了3.5公里的铁路距离，没有进行减速运行，事故发生之前，列车的运行速度在每小时40千米左右，因此认定列车司机姚某负主要责任，副司机姬某负次要责任。事后，姚某被公安机关依法逮捕被移交司法机关提起公诉，宝鸡市铁路局对副司机姬某记大过处分一次，同时上级对宝鸡市分局常委书记侯某、宝鸡机车段党委书记贲某、运转主任秦某等人都分别进行了严肃处理。
图：多年之后，事故之中受到表彰的英勇个人正在展示荣誉证书
为了永远纪念这次事故，年10月，西安铁路局将号隧道改名为“封家坝一号隧道”，让大家永远记住这次血的教训。为了表彰在这次抢险救灾过程之中英勇奋战的封家坝民兵们，在抢险救灾任务结束之后，封家坝大队民兵们得到了陕西省军区首长的热烈接见，军区亲自授予他们“抢险护路民兵连”的英勇称号，大队书记兼民兵连连长封清和同志在10.18铁路爆炸事故抢险表彰大会上荣获军区一等功，公社民兵营教导员杨兴茂同志荣获二等功，其他在抢险救灾之中表现突出的民兵们也获得了自己应有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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