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记忆往往最为深刻,我始终难以忘记几十年前家乡山南发生的一些事情。那时,虽然山南的泌阳县和家乡所在的方城县已分属驻马店、南阳两地区,但山之南北交往依旧频繁。我也不止一次到山南去走亲戚、赶集、玩耍,山下的村庄的名字耳熟能详。当然,山南华山水库的名字也不例外。
华山水库位于泌阳县羊册镇北部,当地人称之为“羊册后湖”。此水库背靠青山,南面平地,东西两边都是山丘。舅爷家住在湖西北角的花山,一位堂姐嫁到了湖东的史湖,另一位堂姐和一位堂姑则嫁到了湖北的大苏庄。现在,站在水库大坝上,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我曾作为“带钥匙”的弟弟送其中一位堂姐出嫁。午宴期间,天降鹅毛大雪,转眼间铺平道路、沟壑,送女客们难以顺利返乡,急坏了带队的丰臣老叔。按照当地规矩,女子出嫁,娘家送亲的人不能当“坐庄客”,必须当天返家,否则不合礼仪,会被人笑话。过去人实在、人情重,酒喝得舒服,喝着喝着雪下得路走不成了。丰臣叔很是焦急,六七十人的送亲队伍,人吃马喂的不是小事。他立即同婆家央到的管事人“老拽”商量,要他找些马灯准备翻山。
“老拽”有四五十岁,刀条脸,有两道又黑又长的眉毛,声音响亮,办事利落。听了丰臣叔的诉说,“老拽”坚决不同意,执意挽留。他一边安排晚饭,一边走东家串西家,安顿大家的住处。就这样,送女客愣是在堂姐的婆家住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才冒雪翻山越岭赶回了家。这件事,被邻村的人们耍笑了好多年。现在,“老拽”、丰臣叔以及不少当年的送亲人已经不在了,堂姐也举家迁往社旗县苗店镇,但想起这件事,内心仍然充满温热。
大苏庄,我先后去过四五次。小堂姑刘某英,是我这些年一直想见却又觉得没法见的人。在我的印象里,和同龄的姑娘相比,她显得很聪明,有主见,也更懂人情世故。更为关键的,她很顾娘家,对我等子侄辈照顾有加。姑父姓苏,一表人才,温和善良,应该是家族中女性成员对象的标杆。当年,他曾带着我在上周、文庄等卫生所买一种治疗破伤风的药,供受了外伤的弟弟使用。
我对小姑非常尊重,但在处理与同村一些人之间的关系上,有着不同的意见。当年年轻气盛,对她出言不逊。及至后来,堂兄弟众多,各人学历、经历、处事方式各不相同,难免发生这样那样的不愉快。有时候,觉得自己出钱出力、倾尽所能地付出得不到理解,就做出了一些过激的行为。有时候,小姑又恰恰在场,见到了我的狂妄无忌。事后,有些后悔,却又不愿解释,时间久了,就在心中形成了隔膜。这些年来,年龄增长,非常想念嫁到华山水库边的她,非常想和她在一起说说过往,但不知怎么见,该怎样去说。
今日风很大,水很蓝,光线很好,可以远远地观看到对面的山。东边的李寨山、白龙寨山,西边的。而在东西山峰之间,就是大夫岭山。儿时,南北乡通路即自大夫岭山越过。有一年冬天,家族组织各家一起到南乡祭奠一位去世的亲戚。大家出村之后,顺着大夫岭沟踩着积雪走有六七里路,好不容易登上山顶。顶上风很大,刮得人站不稳。
不知谁一不小心,将装有礼条、烧纸、圆馍、挂鞭等物品的篮子弄翻。更为倒霉的是,那些圆圆的白馒头,顺着冰雪覆盖的悬崖皮球般滚落下去。于是,大家费了很大劲儿一步一滑地到悬崖下边去搜寻摔得七零八落的馒头。待找回一部分,急急忙忙赶到亲戚家后,人家早已吃过午饭,免不了重新烧火做饭,将他们折腾得够呛。但亲戚很开心,烦劳各家还有情有义地记挂着去世的老人。
湖上的风很大,水声也很大。青山依旧,碧波犹在。湖面上有不少的水鸭,交头接耳,心语低诉。望着眼前的景象,望着对面的山脉,想起那些曾经熟悉却已经远去的先人,想起难以谋面的姑姑姐姐,想起路断人稀的大夫岭沟,我忽然有了一种凭吊的感觉。凭吊自己的童年,凭吊过往的真情,凭吊祖辈父辈们曾经的生活。
我的匆匆一瞥,显然无法重新找回失去的东西。但面对华山水库,我仍然愿意向上苍祈祷,只希望若干年后,两鬓飘满白发静静地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仍然是今天的模样。
华山水库,我还会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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