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儿
虹儿是我大姐的二儿子,他的名字起得还有来头呢。听我大姐说,生虹儿那天,恰巧雨过天晴,彩虹血染了半边天。姐夫喜欢千金,姐姐却又生了个公子哥儿,为了了却心愿,就起了一个很女孩化的名字:彩虹。
大姐和大姐夫都有工作,没时间带虹儿,所以在虹儿刚满月那天,就被抱到了我家,由母亲喂养。自从来了虹儿,安静了很多时日的家里又热闹了起来。
虹儿来了,我彻底失宠了,父母和姐姐们的目光一下子被这个小家伙吸引过去了,我成了郁郁寡欢者,被冷落在一旁。我曾不止一次地问母亲,说:“我大姐啥时间把虹儿接走啊?”母亲总给我说:“快了,快了,等虹儿会跑了,就让你姐把他带走!”我在慢慢地等待,等待这个给我争宠的家伙赶紧走。当时我八岁,不止一次地躲在暗角默默哭泣,为什么父母和姐姐们一下子不爱我了呢?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虹儿的可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我被打入了“冷宫”,无人欣赏我的顽皮和可爱!
那时我就以虹儿为敌,是虹儿夺走了我众星捧月的地位。虹儿三四岁时,他会像一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我,我就想尽千方百计地把他甩掉,不让这个给我争宠的跟屁虫和我在一起。但是这个小家伙毫不示弱,他会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到我母亲面前哭着告我的“御状”,那时母亲会不分青红皂白地狠批我一顿,说一些“亲舅如父子”之类的当时我还听不懂的话。我只知道虹儿的到来,我的地位变了,再也不是什么“焦点人物”了,连姐姐们嘴中以前叫个不停的“弟弟,弟弟”,现在也少了很多,好像虹儿成了她们的宝贝弟弟似的。我失宠了,我恨虹儿。
上了初中以后,我家距离乡初中六七里地,我是住校生,只有每周周末回去才能见虹儿一面。时间的推移慢慢抚平了我和虹儿之间的敌对状态。上课发呆走神时,每每映入眼帘的都是这个让我欢喜让我忧的淘气包:他会不会又在嗲声嗲气地一口一个姥爷姥姥地讨二老的欢心?他会不会又在打碎了瓶瓶罐罐以后嘟嘴卖萌装出无辜的样子惹得姥爷姥姥哭笑不得?以前跟我争宠的小家伙,这时忽然感觉出几分可爱来。每逢周末回去,我都会给虹儿捎点糖果或水果,小家伙拿到了吃的东西,母亲问他:
“谁对你最好?”
“舅舅对我最好!”虹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母亲嗔怒:“那姥爷姥姥呢?”
“姥爷姥姥也好!”虹儿把“也”字拉的很长。
“姥爷姥姥也好!你这个叛徒!”母亲笑着佯装打虹儿,虹儿嬉笑着跑开了。
“舅舅对我最好!”虹儿这句奶声奶气的话使我们之间的隔阂涣然冰释了,也愈发使我喜欢上这个可爱的小家伙了。当我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看虹儿时,我才发现,其实虹儿可爱极了,他胖嘟嘟的小脸上有一对浅浅的酒窝,笑起来甜极了。走起路来,他胖墩墩的小屁股一扭一扭地,像小丑一般,看起来滑稽极了。周末我在家的时候,他会倚在我的怀中,撒娇似地攀着我的脖子,时不时在我脸上蹭一下,然后会可怜兮兮地央求我给他讲听了无数遍的神话故事。
虹儿渐渐地长大,我也去社旗县一高上学了,二姐、三姐、四姐也陆续地结了婚,离开了家。家里只有虹儿陪伴父母。每次从学校回去,母亲就会感慨说,如果不是虹儿在旁边,他们会很无聊的。是啊,儿大不由爷了,当我们姐弟五人为学习、为生活一个个脱离了父母的怀抱而远走他乡时,父母的落寞是可想而知的,虹儿成了他们的精神寄托,为他们解闷逗乐。
一直到我上大学,虹儿12岁时才离开母亲,去郑州和大姐他们生活在一起。虹儿走的那天我不在家,听母亲说虹儿哭得很痛,他不愿离开母亲,那里是他记忆中最温馨的家,那里是他梦的故乡,那里留下了他童年最美好的回忆。他的血、他的根、他的魂里浸透了太多家乡的气息,如影随形。
母亲怕虹儿一下子从农村的家到城里的家会很不适应,就和大姐商量让虹儿一直在家里上学,她会好好地管他。大姐不同意,儿子已经12岁了,但他们之间形同陌路,“妈妈”二字在虹儿的意念里只是一个符号,大姐说儿子这么大了还不在一起生活,再不回去虹儿彻底和她成了陌路人!
虹儿终于做了大姐家的新客了,拘谨得有点窒息。大儿子、小儿子可以肆无忌惮地粘在大姐身上撒娇,而虹儿却成了局外人,忸怩不安。他不敢看我大姐的脸,大姐的亲昵动作让他觉得别扭极了,他会很不自然地躲开,大姐给母亲打“我再怎么亲虹儿,她还是你的儿子,而不是我的儿子!”母亲听了这话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她掉着眼泪告诉大姐:“你一定要对虹儿好一点,你对他不好也就是对我不好!”母亲的话把大姐逼仄到了死角,大姐只好百般地讨好虹儿。
年寒假我去看虹儿,虹儿说他想回老家看看姥爷、姥姥。他的梦里永远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地方,那里有他割舍不下的爱和他儿时的伙伴。
回到家里,虹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大姐家沉默寡言的他一下子恢复了活泼可爱的天性。刚到家就撒欢似地由东院到西院呼朋引伴,一起嬉戏打闹,笑声传遍整个院落。玩累了,他把大姐带给他的漂亮糖果都分给小伙伴们吃,他给小伙伴们讲述他在郑州的有趣见闻,伙伴们都听得津津有味。坐在一旁的四姥爷打趣说“虹儿,郑州这么美,以后你还不想咱老家哩!”虹儿说:“四姥爷,哪儿能呢,我才不喜欢郑州哩,那里又没有姥爷姥姥们!”一句话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说虹儿没有白养活,还是对咱家里人亲。
晚上,当虹儿亲昵地吻我母亲的脸颊时,当虹儿在我母亲的怀里欢快地撒娇时,当虹儿向我母亲诉说他是多么想念家人和小伙伴时,这个时候我才理解,虹儿只是大姐名义上的二儿子,他才是我母亲真正的小儿子啊!
现在虹儿已经长大了,参加工作了,可是母亲还一直念念不忘她的小儿子。血浓于水的感情,历久弥香!
作者简介:
谢利军,新郑市第三高级中学语文教师。郑州市优秀教师。校工会委员会宣传委员,校刊《三中行》和校晨曦文学社副主编及责任编辑。辅导的学生作品多次被报刊杂志发表。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abmjc.com/zcmbjc/3059.html